Saturday, October 22, 2016

「青政小學雞玩膠」?點解你仲未明?


近日鬧得全城沸沸揚揚的青政議員立會宣誓風波,本來我以為這個題目已經夠多人講、夠多人寫,筆者便可以繼續躲懶,免於動筆;怎料事件發酵至今竟有很多人還未明白梁頌恆、游蕙禎在做甚麼,以下提供一些看法。

所謂的「支那」辱華
無論是「The People's Republic of 支那」還是「The People's we fucking off 支那」,梁游有意以「支那」發音替代英語裡的日常發音「China」,這是顯而易見的。這行為帶有羞辱的意圖是事實,但羞辱的對象為誰,則要看上文下理。有人把這個「支那」演繹為「辱華」,是梁游兩位議員在羞辱全球華人,實際上並不合理。

詮釋要看語境,梁游是在提及「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這個政權時才發音「支那」,卻並非以「支那」稱呼全球華人,兩位議員亦無動機借立會宣誓時間去羞辱全球華人,卻有動機對政權深惡痛絕,「支那」辱罵在罵誰是呼之欲出。無論游蕙禎有無講粗口都好,試問哪一位讀者在提及中共政權時,沒有想講粗口的衝動?

若說「支那」這個發音就是原罪的話,那麼筆者在外遊時每天聽到他國朋友以「支那人」稱呼自己時,豈非要每天發難?再多的例子已有多人舉證,如日語中的食物名字仍稱「支那」等等,無庸筆者在此贅言。所以詮釋要看語境,要分析說話的意思,要看說話的人身處的情景、文化、情緒、時空等等因素;有人東拉西扯,非要扯上歷史情仇甚麼的,陷兩位議員於不義,我訝異為何一眾自己人也要跟隨。

梁游的發言既非處於抗日時期,也非談及歷史,只是在面對中共強權下對政權的一種控訴。

小學雞宣誓表現
若說兩位議員宣誓時「小學雞」不認真,各位則可以先去翻看當時的網上片段[1,2]。值得留意的是,梁游二人都有在「正式宣誓」之先,十分認真地說出了一段「誓詞」,宣告向「香港民族」效忠。梁頌恆認真慎重說的是,
「Before my oath is taken, I, Sixtus Leung Chung-hang, would like to declare that, as a member of the Legislative Council, I shall pay earnest efforts in keeping guard over the interests of the Hong Kong nation.」
「香港民族、前途自決」是青年新政的主要政綱,其餘的港中區隔、港人本位,青政都有明明白白的告訴過選民。青政進入議會,是向香港人效忠;若立會議員的法定誓詞仍為97前的
「本人,XXX,謹此宣誓:本人必定維護香港法律,並且必定以立法局議員身份,衷誠而確實為香港市民效力,此誓。」[3]
則筆者敢說,梁游必會認真宣誓、不會「玩嘢」,奈何法定誓詞包含「中華人民共和國」,兩位議員是以採用額外的表達手法來向選民表達其政治路線。無論是「Hong Kong is NOT China」還是「支那共和國」的發音,都是向政權說不,再次確立青政要走的方向。

「宣誓玩嘢」的背後意義
目前為止還有許多人不明白,為何青政要在宣誓時「玩嘢」。首先,筆者並不覺兩位議員在玩,反覺得他們在做的事甚具意義。

梁游宣誓風波,讓「Hong Kong is NOT China」的訊息佔據了多天新聞的頭版,成為社會焦點,也將訊息帶到國際層面。更重要的是,青政此舉成功將「港中有別」的議題上昇至立法甚或司法層面,使得香港政府、立法會和司法機構不得不對港中區隔以致「港獨」議題作出回應。筆者認為這是青政進入議會之後第一件的「成功爭取」,若非青政進入議會,則「港獨」議題還停留在面書「講獨」的輿論層面。

梁游二人既不過於愛惜議席,不惜為表達政見而押上議席,改變了不少人覺得「青政是鬼」的看法。而若梁游二人是純粹愛玩嘢抵死失去議席,又為何光譜派系不同、立場不盡相同的民主派議員會極力為他們補位?如鄭松泰提名梁頌恆為立法會教育事務委員會的主席[4],毛孟靜批評建制派議員不擇手段阻民選議員進入議會[5]等等,青政二人此次正好揭露現時政權與建制派議員的不法不公不義。

有人認為應該先進入議會,用議員之身份作議會抗爭,但試問有更多議政能力更強的前人,盡了多少的力、耗了多少年日,眾所皆見的,制度暴力因著政權的越發不義而不減反增。香港如今面對港共強權和中國干涉,每一天都比前一天黑暗,乖乖開會又真的能救港?若說等待時機的話,還要等到香港有幾淪喪才是時機?甚至有朋友說,「如果青政不是如此行事,而是跟傳統泛民一樣進入議會乖乖開會,那麻煩他們辭職,把議席讓給那些議政能力更強的傳統泛民議員!」

青政的踩線行徑,正好為本土議題制造了一個機會;筆者看來,這甚有本民前的行事作風。踩對家的底線,為己方爭取最大權益,逼令對家犯錯一向是本民前的作風,青政此刻一脈相承。一向以「反拉布」作招徠的建制派如今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不惜以拉布阻梁游二人再次宣誓;律政司嘗試以司法覆核為手段,破壞司法與立法機關一直各施其職、互不干預的行事傳統。這一切都更能彰顯香港社會制度的崩壞到了何等嚴重的程度,只是不知主流社會幾時才再次願意加入抗爭行列。

梁游二人或許做得不夠漂亮,但他們在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事。二人既不過於愛惜議席,不惜押上議席而將本土議題帶入立法會,可算是站在議會抗爭的最前線。雖見青政每天備受輿論攻擊,但筆者作為票投青政的新東選民,無悔投下那一票。

Facebook︰別橋別橋 筆寫我城(政評分頁)

P.S. 有人說我delete comment,我半句沒有刪過,特此澄清

來源參考︰
[1] 梁頌恆宣誓 -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BGeAL6rBEw
[2] 游蕙禎宣誓 -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Lj4DTMcaDw
[3] 97前後立法機構誓言比較 - http://hkhist1842.blogspot.hk/2016/07/97.html
[4] 鄭松泰提名梁頌恆 (12分04秒) -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7ZIaQKnnHY
[5] 毛孟靜批評建制派議員不擇手段 - https://www.facebook.com/plugins/post.php?href=https%3A%2F%2Fwww.facebook.com%2FClaudiaMoManChing%2Fposts%2F1508089512541726%3A0&width=500

圖︰網絡片段截圖,片源[1,2]

Thursday, September 1, 2016

天琦的託付、革命的傳承


朋友笑我是「梁粉」,我半點不害躁地承認。是的,我確實喜歡梁天琦。

誰又不喜歡他呢?思考敏捷、了得的辯才、不卑不亢的態度,更甚的是他是個浪漫得無可救藥的理想主義者,而剛好筆者也是。

念念不忘2014年9月28日的自己。頭戴護目罩、身著短褲波鞋在夏愨道上奔逃;有舊同事傳來內部訊息,稱「十一點便開槍」。聽罷語音訊息,路人問我為何還不走,那時我口裡說,「要開槍便第一個射死我吧,我才不信他們會開槍呢。」而心裡也暗自思量,若是我犧牲了,多少也算為這場革命注入動力吧?

但我並沒有「如願」為這片土地而犠牲;犠牲的人,名叫梁天琦。

年初一的「旺角騷亂」事件始末和成因,撰文探討過的已經夠多。但梁天琦和其他牽涉在內的抗爭者的下場,又有多少人繼續關心?本文並非要論對錯,而是希望在本土派眾多的爭拗謾罵聲之中問一句,有誰記得梁天琦黃台仰等人在明年 (2017) 面對審訊之後,很可能要背負七年或以上的刑期。

梁天琦在專訪當中說,他的自由是有期限的,而若有機會,他也不打算流亡海外,矢志要成為香港第一個為政治理念完全獻身的人。在後來的選舉備戰集會上,他在台上紅了眼卻解釋得更多。他援用了台灣「美麗島事件」的例子,指出假若沒有事件中的受難者,便沒有今日的民主台灣。

爭取民主,需要有人犧牲,這個道理我們都明白。但有多少人會選擇去做犧牲者?若換作是你,你做是不做?

二十五歲的年輕人,明年二十六歲,假若罪成並立即開始服刑七年,出獄便已三十三歲;這本是一生人之中最好打拼事業、愛情、家庭的光陰,你可以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晉身成公司中層,你可以結婚買樓生小孩組織幸福家庭,但梁天琦願為香港這個城市將自己完全奉獻出來。

筆者看近日選舉中的吵吵鬧鬧,感覺有點超現實︰很多人介意、指責一個瀕將失去多年人身自由的抗爭者,因為他「有」或「沒有」為誰的選舉站台造勢,因為他沒有將自己的鮮血沾在饅頭上去餵那些殷切苦候的病人?很多人說「分途也不是這個時候啊」、「等誰誰誰拿下了議席再將機會讓予年青人」,你們忘了嗎?這可能是梁天琦十年之內唯一一次觸手可及的選舉;他被取消參選資格之前,甚至只離立法會大樓一步之遙、離他的夢想一步之遙。

換位思考。倘若你只剩一年「借來的自由」,你會選擇完成什麼心願?梁天琦選擇告訴世界,「就算我無法參選,但我所秉持的這個理念會有更多的人來繼承」,這是他親口對筆者說的。是以他選擇了青年新政,並非為了前事感恩戴德,而是為了後續的理念傳承。

在筆者與梁天琦相遇的街站,一位老人家前來質問梁天琦憑什麼搞革命,「不怕軍隊真的打過來麼?」、「民生的事情你們有顧嗎?」、「你選到之後打算做什麼?」

一聽到「革命」,大部分人會想到武力抗爭、流血革命。梁天琦說過,「政治」就是權力的分配,「革命」是從下而上的改變、是無權者去奪回權力、是權力的重新分配。政府的出現,本是服務人民,維護人民的利益,維持社會的秩序;人們不應害怕政府,政府應該害怕人民。然而如今的政權為了永續自己手握的權力,不惜以人民賦予的權力和武力,暴力地欺壓人民。老人家覺得世道很壞,民生問題嚴重,其實全是政權不服務人民,轉而濫權橫行、服務自己之故。

「革命」這個詞,「革」即「革故鼎新」,易經有云「革,去故也;鼎,取新也」,而「命」者則因為「天子受命於天」,故王者易姓、改朝換代稱為「革命」。時至今天,掌權者經已不再「受命於天」,不再是那麼無可撼動的,掌權者倒應受命於人民;如果掌權者與其存在目的背道而馳時,「革命就是義務」。

老人家說,就算革命成功她也等不及了。悲觀的朋友對筆者說,我們有生之年應該也看不見成果。然而,該做的還是要做,所以我們盡力而為,然後託付給年輕的一代,他們又再託付給下一代,理念一代代傳承下去。正如天琦所說的,後繼總有來者,前仆後繼,革命終會迎來勝利。

圖︰本土民主前線選舉宣傳片截圖

Wednesday, August 24, 2016

除了黑絲女神以外,游蕙禎還有什麼好支持?


的確,收看九西的選舉論壇會教人口吐白沫反白眼。

邏輯謬誤、詭辯連篇;誰又問毛孟靜會否跟楊岳橋道歉(醫改投票),誰又要求游蕙禎為黃台仰被捕的事情解話,那些提問的候選人就像失心瘋一樣,一味見到與對手路線相近的人,就將其他人的所有行為想法主張向其對手問責。這世上的獨立思考和個人意志仿佛一下子消失,所有主張、所有行為都是綑綁式加在一群人身上,那些惡意狙擊、只為抹黑對手的提問,簡直白痴得令筆者不忍卒睹。

在一片污濁之中,「小麗老師」倒是表現亮眼;觀其對付「鼠王芬」之利落,叫不少人拍案叫絕,反而一直說要狙擊「鼠王芬」的游蕙禎之表現差強人意。朋友在小麗與「游主」之間舉棋不定,特來詢問筆者意見。除了不堪入目的選戰外,筆者提供了以下觀點予朋友參考︰

本土與左翼之別

雖然小麗與青政(青年新政)的游蕙禎同樣主張香港前途自決,即港人有權利決定香港的前途;但在立場上,主張「港人本位」的青政,與左翼大愛的劉小麗有著根本的不同。青政主張港人利益優先小麗則本著大愛精神,主張幫助新移民[1];小麗冠名倡議不設審查的全民退保學者方案,青政則提倡修繕其方案免對青年及壯年勞動力造成沉重的經濟負擔[2]。

對前線抗爭者的支持度

老實說,關乎前線抗爭者,筆者對小麗的態度成疑。回顧年初一晚的旺角事件(有稱為「魚蛋革命」或「旺角騷亂」),劉小麗曾在事件發生前在場卻提早離場,初期亦對抗爭者並不支持,筆者記憶所及,未曾見過小麗幫助事件中的任何抗爭者。在2月劉小麗親筆撰文中提到,

『在這種困境下,以科學化的分析而言,社會上其實已存在激進行為的土壤。即使我未能認同,亦不能做這些行動也好,這些行動也不會消失,除非政府從民主民生上解決社會問題。』[3] 

但在數個月後的報導中,則稱事件為「可以有更另類的抗爭方法」。

『對於初一騷亂事件中扔磚行為,就是形造給市民一種想像,可以有更另類的抗爭方法,她解釋:「其實單一行為收效唔大,係要議會非暴力抗爭或者民間教育,再加上多種比較激烈的行為,然後幾條路一齊推,事情先會變得立體。」正如扔磚事件,市民應了解背後的用意。』[4] 

在以上的報導中,小麗自稱「非暴力本土派」,那麼如果抗爭者真的使用了暴力了呢?是否就超出了她的底線,她又會否幫助抗爭者;還是她會與前線抗爭者切割、予以譴責?社會上很多人咎病梁天琦的「無底線」時,令我更存疑的是「有底線」的抗爭,如果過了底線,這些人是否就會離棄抗爭者而撒手不管?

筆者並非說人的想法不能改變,但對於在本土勢力極速坐大期間同時改變態度的劉小麗老師,更安全的做法是請她澄清對前線抗爭者的立場。

反觀青政既與本民前合作,而本民前的定位為行動組織,則青政對行動者的支持絕對比起小麗的後來支持來得穩妥得多。青政的定位在議會和民生議題,對於前線抗爭雖不落場參與,也不代表他們不能用議會力量支援前線抗爭者,青政的梁頌恆也公開贊同梁天琦的「抗爭無底線」言論。

本民前作為行動組織,雖然獲得的支持度日增,但其中的抗爭者很多時候要背負很重刑責,也會有「把柄」扼在政權的手中,政府的濫權致使他們更難走進既有的體制之中。而青政的成員留個「清白之身」,則可與本民前戰略合作,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唇齒相依的合作關係之中,給予前線抗爭者的支援當然不可與旁人同日而語。

思辯能力與良心立場

誠然,游蕙禎在一系列的論壇中表現差強人意,就算慢慢改善中也不及小麗老師般亮眼。游主任的能力確實有待加強,思辯能力和辯才都是可以用時間訓練,但青政以致「游主」的香港人本位立場、對抗爭者的良心,又是否可以訓練回來呢?尤其小麗的左翼立場由來已久。

筆者奉勸朋友細心思考。

(選舉廣告)[如果算係]
聲明︰筆者並無收取青年新政、本土民主前線或任何政治組織之利益
利申︰筆者非九西選民

來源︰
[1] http://www.smartvoterhk.org/#!blank-54/w62en
[2] http://youngspiration.hk/%E6%94%BF%E7%B6%B1/
[3] 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40526
[4] http://nextplus.nextmedia.com/news/%E6%99%82%E4%BA%8B%E8%A6%81%E8%81%9E/20160628/405173

圖︰The News Lens 關鍵評論

2016年立法會選舉九龍西選區候選人名單:
1.吳文遠、2.何志光、3.毛孟靜、李俊晞、4.梁美芬、梁文廣、左滙雄、丁煌、梁婉婷、陳國偉、5.譚國僑、楊彧、黃永傑、6.朱韶洪、7.黃毓民、馬愉生、8.黃碧雲、袁海文、馮文韜、鄒旻芳、9.林依麗、區咏豪、10.蔣麗芸、葉傲冬、陳偉明、邵天虹、張德偉、11.關新偉、高志強、12.劉小麗、13.游蕙禎、14.李泳漢、符偉樂、15.狄志遠、黃俊瑯、彭意婷、陳麗紅。

Wednesday, August 3, 2016

時代革命將臨︰論天琦被禁參選

天琦被禁參選,這大概是臉書開始有「嬲嬲」按鈕以來,筆者用得最多的一天。咬牙切齒之餘,靜心想一下,這或許未必全然是壞事。

筆者認為港共政府行錯了很壞很壞的一步棋。

首先,觀乎二月新東補選的往績,天琦本身在九月選舉差不多是穩嬴的,已領先其他新興勢力一段距離,所以被褫奪資格後一定引起軒然大波和極大反响。政府一時意氣,把天琦在「入閘前」用不合法理的行政手段刷下來,只不過是不願讓所謂港獨份子進入立法會。這卻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如此不合法理的做法使全港差不多所有反建制的群眾都狂怒,但看溫和泛民與激進本土都靠同一邊站,就知道局勢如箭在弦,這可是自 2014 年之後都不怎麼見過的光景。

這不單是支持天琦或支持港獨者的事,更是全港支持民主直選的市民之頭等大事。政府任意妄為、不顧後果,以行政方法實行選前篩選;就算不支持天琦或港獨,很多市民仍然看在眼裡而深感不忿,抗爭行動一觸即發。

原先天琦的支持者大多只限於本土取向的市民,如今所有反建制光譜的媒體和市民的社交媒體之上都出現天琦的面容;超越政治光譜,港共政權為這些人造了一個共同景仰或同情的精神領袖,可說有利於團結各反建制勢力。而有些原本政見溫和的朋友也深感不忿,稱以後誰激進誰提港獨就偏要去支持。

老實說,讓這些「獨派」分子進入體制,對政權反而有利。反正反建制議員受現行的體制所限,在維護本土利益的議題之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作為,進入了體制的抗爭者都變相受到牽制和被消耗。而今政權將「獨派」摒除於體制之外,逼使獨派的抗爭行動焦點,由原本以「體制內」而轉向往「體制外」,有機會演變至相當激進,對政權來說會成為很大的一個未知之數,變得更難以操控。而激進的抗爭手段,會因政府公然違反法理、違反公義的濫權行為,得到公眾更大的同情、體諒和支持,成為香港蘊釀更高層次革命的土壤。

2014 年的佔領和堵路行動,除了 928 當天錯用了催淚彈和頻臨開槍之外,其餘時間政權都是冷處理;成功使只有一時衝勁而沒有耐性的大部份港人冷靜下來,認為港共是無法撼動的高牆,於是又回家正常生活、吃喝拉睡。唯有「港獨」這個議題比起任何事情都是觸動共產黨的神經,是以上至北京政府、下至香港一介小小選舉主任,都聞「港獨」而色變。此次事件,港共政權明顯在處理上犯錯,把市民的支持向本土派甚至說獨派身上推,把輿情和民情激至無比高漲,若說抗爭者有機會撼動高牆,現時能把握的只有「港獨」這一點。

天琦原來的支持者也無須過份失望,可留意天琦所預備的後備方案。其實民主直選早在陳浩天被刷下來之時已死,只是遭遇落到天琦身上才觸發爆點。如今筆者所想無他,本來打算投天琦的一票,是因為相信他在議會內可以有所作為而投;若他認為誰可信,筆者也願放手一搏,不為相信那個誰,而是相信天琦的計劃。

香港人的政治權利已變成「有今生無來世」,不斷每況愈下、不停地被剝削。上次在新東補選時說要含淚投票,下次才投給天琦的人,已經再沒有機會投給天琦了。所以筆者寧願用手上的選票「豪賭一鋪」,一如概往對他信任,配合他完成計劃。

Monday, August 1, 2016

詩與基本法,兼談陳浩天


筆者在週日收看節目《城市論壇》之後,任由頻道停駐在港台電視良久。

畫面一轉,背景是英式老香港建築,純正悅耳的英式腔調朗誦從棕髮女子口中流瀉而出。她是一位甫出版首本詩集便獲獎無數的年輕英國女詩人,有一點值得玩味的是,她生於香港。

詩人其實是中英混血兒,七歲便隨家人移居英國。再次踏足香港時,兒時的記憶還在,剛出版的詩集中有一部份是描繪香港。她最近的計劃是寫一首「刪除詩」,即用一個文本刪去大部份的文字,剩下來的文字便成為一首刪除詩;更加特別之處是,那個文本,她打算取材自香港的《基本法》。

外表和實際上都是百分之百英國人的詩人,娓娓道出寫這首詩的原委。

「《基本法》始於一九八四年,差不多正值我出生的時間,那時我只是數個月大的嬰兒。」

「當時中國有它的發言權,英國也有它的發言權,但香港呢?」(大略原文︰China had its says, Britain had its says, but how about Hong Kong?)

「香港人其實很有創造力,我不希望這個地方的特色消失。」

如此顯淺的道理,被一位英國女子三言兩語道破,卻有無數的香港人不曉得。港人從來沒有在基本法之上擁有過什麼話語權,沒有公投、並未認受,沒有逃難離去的港人,在主權移交後,一朝便「被遵守」了基本法。

思緒回到較早前的《城市論壇》,討論的題目是「香港民族黨」的陳浩天被選管會取消參選立法會資格一事。說是討論其實有誤,雙方基本上是自說自話。

支持取消陳浩天資格一方的說法,無外乎是「港獨死路一條」、「港獨害人害己」、「港獨違法」、「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港獨分子進入議會」。當被質疑到選管會是否有權力去按申請人的言行去取消其參選資格時,人大代表陳勇甚至向戴耀庭說,「戴教授你可以『違法達義』,那麼政府亦可以『違憲達義』啊!」

那些「老而不」以為他們有權為香港人決定什麼是好、什麼不好,理應由香港人用選票共同決定的事,他們甘願拱手向政權奉上,而不理旁人認不認同,有沒有理論依據,仿佛只有自己才能辨好壞,典型的老一代華人的家長式教育。如陳浩天本人所言,港獨是好是壞,理應由港人藉選票去決定。

若港獨之言論違法,那為何執法部門坐視而不行動?而若港獨言論並無違法,選管會又有什麼基礎去剝奪陳浩天或其他申請者的參選權利(基本法裡承諾的「被提名權」),更剝奪了選民票投陳浩天的權利(基本法裡承諾的「投票權」)。實則上違法不違法,與能不能獲准參選的準則並不一樣,這若不是政治篩選還可以是什麼?

再者,守法與違法,在中國特式政治底下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人大代表要你守法,卻說政府可以「違憲達義」;法律在那些鷹犬眼中,根本就是為政權效力的工具。當權者要求人民守法,自己卻直接繞過法律,以行政手段作政治篩選。所謂的《基本法》,在保皇黨眼中只不過是一紙廢文,背後的真正意思是說「當權者意志即法律」、「黨即法律」,還讓人簽什麼聲明自己「擁護基本法」確認書?可笑至極。

公道說句,戴耀庭的「違法達義」是指市民在現有法律之下無法追求公義時,別無他法才選擇違法(因現行法律並未實現公義);譬如若香港有公投法的話,港人或能透過公投自決香港前途,但事實上香港現時並沒有公投法。而人大代表口中所謂政府「違憲達義」並無「別無他法」的這項條件,倘若當權者認為法律有該修繕之處,大可推動制度內的修法修憲;政府繞法律而行,只不過是任意妄為的濫權。

港共甚或中共不惜違憲以阻港獨聲音進入體制,足證政權對他們口中所謂「不成氣候」的港獨潮流之畏懼。而篩選先例一開,則選管會可以利用任何條件作篩選準則,今日去除港獨,明日去除所有反政府的聲音;莫說真正普選,連英治時代遺下的僅有民主風尚都快被港共政權變成橡皮圖章。是以香港政制距離崩壞又邁進一大步,火燒眼眉,而港人仍自以為安穩。

「獨派」人士既被明確摒除於制度之外,很有可能採取更激進手段以求爭取目標達成。而陳浩天與其他被取消資格的申請人,很大機會進行選舉呈請,那麼在可能長達數年的期間,整個立法會以及在議會內通過的法案之合法性,在呈請得出一個結果之前都是未知之數。

說到底,就如詩人所說的,香港人根本在《基本法》沒有過發言權,如今要求香港的代議士,向一部強行加在港人身上的《基本法》效忠,而非向香港市民效忠,何理之有?

圖源 (Flickr by CC2.0)

Friday, July 29, 2016

誠信何用 — 致梁天琦


看SocREC攝得的網路影片中,梁天琦在庭外一副欲哭而強忍的表情,就連司法覆核也無法就選舉前的政治審查主持公道。終日埋首在虛實間遊戲的港人,也包括對現實世界灰心喪志的筆者,差點就錯過了城市中的頭等大事。

選舉主任就港獨主張向梁天琦發出電郵提問。梁在盡用一切制度內的方法後,仍無法抵抗「入閘前」的政治取向審查;詳細考慮及諮詢法律意見以後,梁決定以書面形式用一個「否」字來回應選舉主任的質詢,即否定自己「仍然繼續主張和推動香港獨立」。(1)

梁天琦先前的港獨取向為港人所熟知,選舉主任的此一提問非為知道答案,卻旨在陷梁於兩難。梁若稱仍舊支持港獨,則可能失去參選資格,就算要提出選舉呈請對抗政治審查,也恐怕數以年計才會有結論;而稱放棄推動港獨,則很有可能失誠信於廣大支持者,以梁自己的說法是「淪為政棍」。(2)

然而,港共政權再次失算,忘了香港人是越受打壓才越會連成一線反抗。反建制的輿論向梁天琦單方面傾倒,傳媒爭相為梁發聲;而筆者身邊那些本不支持梁天琦的朋友,也開始對梁欣賞起來。他們都明白,面對一個聒不知恥又狡詐至極的政權,你根本無須講信用,甚至要比對方更奸詐才是生存之道。

正如梁天琦自己所言,站在道德高地去譴責政權可恥,然後帶著被打壓的光環,憤然離開這個不講公平規則的「遊戲」是最容易的了。但他選擇損害自己的誠信和名譽,非為一己私利,而是誓要與不可理喻的政權鬥到底,目標直指九月選舉進入立法會,成為他所代表的那些聲音的代議士。

本土民主前線,原先就是「目標為本」的一個政團。

梁雖在政權面前使計,但在梁天琦身上,還能看他自己和本土民主前線的初心。想當日「光復行動」之中,無辜小女孩被嚇哭,本民前及其他本土組織背負「倒扣二百分」的罪名;卻也造就了水貨客聞本民前而色變的妙象,受影響的地區也得以舒一口氣。如此的堅持直至今天,為本民前與梁天琦贏得了更廣泛支持,當中包括那些譴責過他們的人。

打從一開始,作為真本土派的本民前便自成一格,打著擦邊球、踩著別人的底線去做實事,而不畏污名上身。面對政權及其走狗,他們可以勇武無懼;面對升斗市民,他們顯得有禮自持。本民前,起初就是不怕「打爛仔交」捱出頭的,出自其中的梁天琦,風格還是一脈相承。容許筆者引用《聖經》一句「靈巧像蛇,純良像鴿子」,對奸狡的人使計,有甚麼可恥的呢?何況歷史上多少人物是經過多時的忍辱才功成。

只要梁天琦還保有初心,筆者的一票永遠等著他。

[1] 原文︰the answer to the Question is a resounding “no”
[2] 政棍之說出自蕭雲Facebook

截圖源自SocREC所拍片段︰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d-rVhssNeU&feature=share&noredirect=1

Friday, June 24, 2016

聖雅各之路 - (52) 情訊

Day 35: Sarria -> Morgade (11km)

在Sarria住了一晚單人房,睡眠質素極好,早早醒來。天還未完全亮,房間外有陽台,可遠眺那紫紅色的天空。一個人身處異國,落腳在一處名不經傳的地方,有點寂寞,卻也是全然的自由。

一片紫紅

收到Bente(丹麥)阿姨捎來的訊息,早幾日已撘車到達Sarria的她,邀約我共進早餐。幾天前一同在Cacabelos住過簡陋的Municipal Albergue(公營旅舍)、一同銘頂大醉過的大姐,還有另外一位叔叔也在。這位喊我Mercedes的美國大姐,她說她有急事,必須飛回美國了,會取道馬德里機場。我覺得她這樣子放棄非常可惜,明明已經是終點在望了,可是,大姐自己的決定,旁人沒有立場多言。



我又問及之前與他們同行,另一位綁辨子的法國大哥在哪裡,卻見大家都支吾以對。不知是我多心,總覺得大姐跟大哥之間,氣場有點微妙。兩位都是各自有家室的人了,但人與人之間的事實在太難說,我腦中的幻想隨之起舞,有些說話,卻必須藏在腹中。

早餐過後,我告別幾位獨自起行。脫離人與人之間的牽絆,與我同在的是絕對的自由。走下長長的樓梯,因為在異鄉的窗櫥裡看到久違的中文字而停步探究,既沒人催也不用對別人負責,這種自由非常的美好。走了好幾邊長樓梯,在高處對Sarria市景臨行一瞥後,路又沒入森林之中。

鶴立雞群的中文書

自然的環境之中,出現了一棵特別礙眼的樹,樹上釘滿了紙張。靠近一看,全是朝聖客給其他人的留言,不難發現有給Ryan(小王子)的訊息。聽法國女生Celine說,有一個女生一直追Ryan追得特別明顯,這張字條,便是她留下的。野外留字,若是兩情相悅,確為美事一樁;但若只是單相思,做到這種程度讓我不禁替那女生感到尷尬。我不是說女追男不對或有失矜持什麼的,而是我天生對這種自作多情的表現受不了,會毛管直豎,會替當事人覺得尷尬。

「天天寫,封封寫滿六百句的『我愛你』」

朝聖之路引我到一片平原,在羊腸小徑的兩旁偶爾會有一些喬木。經過昨天的三十公里,我打算今天輕鬆的走就好,不必趕路。突然有當地人把我叫住,是一個農夫打扮的西班牙老伯,他手中是個空空如也的麻包袋。語言不通的情況下,他以動作示意我幫他扶著袋口,好讓他把一大筐的蘋果倒進袋中,並送了一顆給我作道謝。我正納悶蘋果從何而來時,才發現原來路旁那些喬木都是蘋果樹,熟爛的蘋果掉滿一地。後來跟別人聊到老伯收這些蘋果要幹嘛,這種蘋果既小、長相也不討喜,沒有人要買吧?對方一言卻把我驚醒,「Apple Cider啊!」把這些不討喜的小顆蘋果拿去釀酒,就沒人介意它長怎樣了,太厲害了,何況這是無本生利。

Apple Cider 的免費原材料

除了撿蘋果,當地人還會撿栗子。如果我問,栗子的果實長怎麼樣,你能一時想得起來嗎?作為被栗子砸到過頭的人,卻是畢生難忘。背著大背包走著走著,剎時頭頂生痛,喊痛一聲後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中了「頭奬」,立此存證紀念,後來成為我在朝聖之路拍的照片之中,自己最喜愛的一張。

相信沒有誰會去刻意追求痛苦,但是人很奇怪,痛過才最深刻。當然,那時候的我並沒有察覺,只是撫著頭頂上似有若無的腫包,一邊喊痛一邊向前繼續走。我說的是朝聖之路的當下,我說的是一路走來的人生。

於我來說,栗子代表著痛苦

一口氣的十一公里對現在的我來說已經不算什麼,這就到了鄉郊小鎮Morgade。跟村子口迎賓的馬和牛打過招呼以後,如常在酒吧外的露天座位休息,今天我想要喝啤酒。拿著豪邁的啤酒杯到戶外的一桌坐下,才捕捉到一道眼熟的身影,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給奇洛李維斯的信」呢?(註1)那是Ryan,我卻沒有上前去打招呼。他既然已經跟我道別,從前一天起我們之間的緣分已盡,我不死纏爛打。或許是我很怕自己單相思自作多情,從遠處偷拍一張,或許就是我們之間最好的距離了。

奇洛李…Ryan?

發現這家酒吧原來是albergue,既賣小吃飲品,也提供住宿。天色有點暗,也有那麼一點因為不想再遇見Ryan而相顧無言,雖然只走了11公里,但我決定在當前的小鎮Morgade落腳。進了房間安頓之後,我更加肯定留下來的決定沒錯。時間尚早,床都是空的,我挑了六人間裡最裡面的一張床,潔白而平整的床單,以原木作橫樑的房頂,用原貌示人的石頭牆壁,營造出沉穩的氛圍。

熱水漫過身軀,是朝聖者每天都會接受一次的洗禮。淋浴過後,沖去一身的髒污與疲累,又一遍的重生。朝聖客在大廳聚集,圍著一個溫暖的火爐而坐,各自喝著酒、看書、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窗外下著雨,由疏而密,暗自慶幸自己在乾爽溫暖的環境,讚頌自己留下的決定。同時,我又想起前行中的小王子,他說他最討厭下雨天,甚至會因為下雨而休息一天不走路。罷了,我跟他已是陌路人。

夢一般的場景

若是你問我的夢想是什麼,其一大概便是這個情景。外面的風風雨雨再甚,乾爽溫暖的室內有一個火光熊熊的火爐,眾人手執一杯小酒,圍著溫暖的爐火,天南地北無所不談。談經歷、談走路,有來自捷克的夫婦向我學寫中文字,明知第二天便會散席,這一晚卻在盡情起舞。生活,本該是這樣的吧不是嗎?

性暗示「人夫」 (左側,當然)

美好之中的那麼一點不完美,是盧森堡的這位「人夫」借故發出性暗示,說我名字跟他太太一樣,然後便滔滔不盡。本來我見他一天走40公里,甚為佩服他的毅力。怎知後來鐵漢形象崩壞…

不完美,也是生活中的一環吧?我們都需要學習與「不完美」相處。

註1︰這個梗,香港以外的朋友或許不懂。它來自一首粵語歌,講一個女生天天給自己崇拜的偶像Keanu Reeves 寫信,希望得到對方的回覆,歌名叫做《奇洛李維斯回信》,有興趣可以去搜一下,很少女心的一首歌。

Sunday, June 12, 2016

天下無不是之父母?



「我很小的時候便有過一次瀕死經驗,在七八歲的時候。我想學游水,父母拒絕,說『我們家族都有一些體質問題,不能學,否則會溺死。』

小時候的我,大概已經有自己一套人生哲學吧?不相信他們所說的,我相信透過努力,便能如他人一般學會和掌握一些自己不擅長的事,包括游泳。是故小小的我,背著父母,偷偷的跟鄰家的小朋友去了泳池,朋友說︰我們教你。

『想要學識游水,一定要浸一下,飲些水,就會識了。』他們讓我去玩那道幾米高的滑水梯,下面的池水有 4 米深;浸一浸便學會?傻傻的我也就信了。

滑梯是螺旋形的,滑下去時也不覺恐懼,直到腳踩到了池底,卻發現自己沒有向上游或是浮上去的能力,立時知道應該呼救了。包圍我的是淺藍色池水,看著那一粒粒藍色的紙皮石小方磚,我知道我不可以呼吸;缺氧狀態下,越來越痛苦,越來越難受。但深知道張開口鼻也只有讓水進入肺部而已,一點幫助也不會有,死忍。舉起的手雖然繃得緊直,腳也不斷踩池底借力上彈,但是四米深的池,距離水面還很遠啊,會有人見到嗎?

然後,世界一片黑色。

待我再有知覺時,人已在池邊,身旁是那些承諾會救我的朋友和救生員。朋友說他們比救生員的動作更快,這我不得而知,我完全沒有被救起的記憶了。痛苦的感覺是那麼的漫長,只有溺水過的人才會明白。我只知道從這一刻起,我極度懼水。」

說到這裡,我還很冷靜。靜靜的聽我訴說著童年的,是我的輔導員。

「回到家裡頭髮都乾透了,其實我成功地瞞過了父母。可是因為作為一個小孩,經歷了瀕死的恐懼,感到『朋友』之不可信,在那個應該是避風港的家裡,小小的我向父母吐實說,『我今天跟他們去游水了…』

換來是父母的暴怒,責罵吒喝不止,父親替我洗澡時,再狠狠的打了我一頓。我特別委屈難過,平常我爸只有疼我的份,打我罵我逼我做功課禁止我出去玩的,都是我媽。這一頓打,他毫不留情,在潮濕不通風、淋浴間廁所一體的窄小空間之中,畫面我還記得很清楚…」當我的手在比劃向輔導員解釋時,眼淚同時間滑了下來。

有點訝異,從來不知道這是我的所謂童年陰影。陰影不是溺水,而是在生死間徘徊過後父母的責罵暴打。輔導員開腔問,「那時你的感覺如何?」

「忍吧。既然自己做錯了,父母生氣也很正常,再多責罵痛打都要承受。我明白他們害怕,所以他們生氣…」

她打斷我的話,阻止我繼續說下去,「所以你是說,錯了就合該承受一切的懲罰?我很抱歉那時候沒有一個心理健康的成年人在場…」然後她張開雙臂,擁抱了我一陣子。

她定睛看我,問道,「如果現在的你在場,旁觀這件事,你會說些什麼?」

「錯了就錯了,不用打吧。」孩子已經夠害怕了,若說擅自去玩水這個決定,他已經受了教訓,以後不會再做。他坦承這件事,希望得到的是安慰而不是責打。

再推演下去,這造就了我的一種「人格缺憾」,影響至今。但那些都是後話。

* * *

坐在我媽的床前,看著蒼老的她,我問她,「你記不記得有這麼一件事…」

她說記得,我續問為什麼那時要再打我罵我,我所受的不是已經足夠成為我的教訓嗎?如果懲罰是為了孩子不再犯同樣的錯,那時候已經不需要了吧?你們只是因為控制不了自己恐懼的情緒,所以用責打的方式表達出來,發泄在我身上…

她否認,卻又說那時氣在頭上,腦袋像燒壞了一樣。不懂站在孩子的角度想,他到底有多害怕 — 其實他們永遠不會逆地而處,去想想孩子真正需要什麼。

我挌下狠話,「不懂教養就不要生啊,我沒權決定自己出生與否,這是你們的決定。」我的人生並不快樂,這我無法否認,儘管在別人眼中看我各樣都好,事業、金錢、自由。但當我越來越學多了心理學,便知道很多時候那些所謂的人格偏差或缺憾,很多時都來自原生家庭。孩子從母腹出來,他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獨立的思想,有自己要面對的人生。我一直覺得,為了「一己私欲」、甚至為了別人的期許而創造一個生命,這他媽的多自私啊。

父母將新生命帶來了世上,只為了自己覺得年齡到了,是應該生了,甚或是屈從於長輩催促的壓力。不尊重孩子的意願和需要,只一味將自己的期望加在孩子身上,千方百計要孩子按自己的意思而活,把孩子當成自己的財產,忽視他是一個獨立個體的事實。我還是這一句,這他媽的多自私啊?

按道理我父母生我養我,如此說是多麼的大逆不道。他們沒有虐待我,給我溫飽我就應該要感恩了是嗎?

我媽反駁,「我們都是這樣被父母打罵長大的,我還不是一句沒有說他們的不是…?」

『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嗎…?』我心裡懂得,要她明白我,這原是不切實際的奢想;若是他們能明白,早就已經明白了,我又何至落到如此地步呢?

帶著滿腔的惆悵,倖然離開老人院,踏著沉重的腳步歸家。我愛他們,能夠理解他們,但他們永遠不會理解我。

Wednesday, May 18, 2016

沙士的香港︰那些帶口罩的日子



2003年沙士爆發的那一年,筆者在那間自稱「世界之中的本地銀行」裡當實習生。這麼說,你約略可以猜得出我的大概年齡了,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告訴你或提醒你,尤其是那時未懂性的你那時的狀況。

那些年日,香港人人自危,從步出家門開始的一刻,外科手術口罩是你賴以防身的唯一倚靠。沙士是「嚴重急性呼吸系統綜合症」的簡稱(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香港將SARS作簡單音譯作「沙士」,又稱「非典型肺炎」,那是香港人的共同經歷。

沙士病毒的感染力極強,且可以透過空氣傳播,是一種傳染性高的致命呼吸道疾病。起初,不知道打從哪裡來的病源,在酒店、在大型屋苑之中散佈。致命的後果,促使港不得不把事發的酒店封鎖,在內的住客及員工皆不得自由出入;淘大花園E座整棟建築物內的住客遷入政府營地強制隔離,而其時E座受感染的住客人數,已達三百餘人之多。疫症在社區中爆發無誤,且因沙士是新型病毒,一開始還未有確切的治療方案,一個個躺在深切治療部的病人,成了彷如白老鼠般的實驗對象。

對於那些還繼續日常活動的港人,從離開家門那一刻,口罩就是你的護身符,街上滿是一張張看不到表情的藍綠色面孔,大部分的表情都藏在口罩下。在街上、在交通公具上,只見每個人僅僅露出一雙眼睛,細心注意看,或許那些眼睛都流露著驚惶,尤其是每當身邊傳來咳嗽或擤鼻的聲音之時。就算到達室內場所,在辦公室之內,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安全感除下口罩。誰又知道今天還與你共事的人,會否明天就會成為受感染者呢?

再過不久,香港疫情嚴峻,這個國際都會中的各國遊客幾近絕跡。看著每天新聞上發佈的新增個案及死亡數字,社會被一股恐怖氣氛所籠罩,本地人也不怎樣外出消費,百業蕭條。樓價大跌,有朋友用幾十萬就能在九龍區買到地鐵站上蓋屋苑的七百呎單位,香港長久以來的經濟命脈瞬間崩壞。

醫院成為了最最高危場所。而偏偏我的一位親人在這個時候發燒,被要求到醫院「照肺」。筆者自告奮勇的陪這位親人到醫院,後來得到的回覆是「肺部好像有點花,請回來再照一次X光作跟進。」

作為一位負責任的員工,我向老闆報告同住的親人有狀況,得令是「在家休息七天」,意即要筆者自我隔離。當然,一個實習生所負責的工作也不會有多重要,老闆不願冒這個險,讓我有任何機會將疫症帶入團隊,甚至整個「世界本地銀行」集團。

所幸的是親人最終證實並無感染。但當時不少港人沒那麼幸運,當感染數字節節上升,隔離病房需要更多的醫護人員去運作,也包括要頂替那些經已染病倒下的前線醫護。

2003年的香港,有為數不少可敬可愛的醫護人員,自發請纓調任往沙士隔離病房,當中有一些就此撒手塵寰的,也有一些感染者經治療後留下影響一生的後遺症。這些故事若讀者有心翻查,絕對可以從網上獲得相關資訊,無庸筆者在此贅述。

沙士疫潮,在香港共造成1755人染病,299人死亡,其中8名為殉職醫護人員;亦令香港的經濟、社會等各方面受到重創。在2003年2月香港出現第一宗個案的三個月前,即2002年12月,廣東便已經開始流傳致命怪病,稱為「非典型肺炎」。而香港沙士病毒的源頭,正是由廣州中山大學的一名退休教授帶入香港境內。

若非中方有關官員隱瞞疫情,令疫潮在港擴散,這些傷亡重創原來都可以避免。其時任中共廣東省委書記的,正是這幾天訪港的共官張德江。

血海深仇,無怪乎他要躱在水馬之後,安身在嚴密佈防之中。可笑是香港警察保護著這個仇人,還以為自己多麼的盡忠職守。無望的是,泛民還想要這個仇人為香港發聲。至於那些恥笑張德江無膽的網民,是否該轉而問自己為什麼無膽去為沙士冤魂找張德江討個公道?人家都以為你定必上門尋仇而作好準備了,說不定還在暗笑你們香港人無膽呢。

Saturday, March 12, 2016

致抑鬱者︰讓生活崩壞又何妨?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的生活完全超出你的掌控,每一天醒來,你都需要不斷自我游說甚至催眠說「加油,撐過今天就好」的話,筆者想對你說一句,

「讓生活崩壞又何妨?」

很多人不真正理解情緒崩潰的人,以為我們都很軟弱,所以我們才會崩潰、才會生病;事實正正相反,就是因為我們都硬撐了太久,承受了過多的壓力,才會面臨崩潰。

筆者從十幾歲開始,便是家裡的精神支柱,負責原生家庭的一切重大決策︰有一次我出門回家,發現父親高燒在床不醒人事、失去知覺,而家裡其餘兩個人卻若無其事的照常活動。還是中學生的我,發瘋似的叫道︰為什麼不叫救護車!這兩個「大人」才如夢初醒。父親入院後第一兩個星期都精神錯亂,甚至不認得家人,也不認得我這個女兒。那時我以為他從此以後就那樣了,每天放學後就穿著校服裙在他床邊哭,哭得連護士都看不過去,而探病的大多只有我一個。後來父親終見好轉,卻花了大半年時間重新學行,才能下床行走。

可是,悲劇終究不能避免,父親在我工作假期的期間病逝。風塵僕僕搭了十二個小時直航機趕回來的我,進門口聽到的第一句話是,「早叫你不要去的啦,現在你阿爸死了!」來自母親的指控,尤如我是弒父兇手,彷彿他們兩個沒有責任照看阿爸。其後,我一手打點了父親的喪事,代替了父親生前的位置,照顧長期病的母親,直至如今。

這算很軟弱嗎?我想不是的。輔導員的形容是,「你有滿滿的能量啊,只是這一刻剛好用盡了。」

在抑鬱症最重之時,我無法上班,每天晨間在床上掙扎卻爬不起來,看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最後拖到連搭計程車也來不及了,便向上司請假。即便那天情況稍好能夠起床上班,我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情緒、眼淚,會不由主的在辦公室內潸然淚下︰同事見狀噤聲,寂靜中只剩我的啜泣聲,和那一抹飄散在空氣中的尷尬。若是奔逃到洗手間躲起來哭,就算半個小時一個小時我也停不下來,「負面情緒是你越想控越就越控制不了」,這是我後來才學會的。作為員工可以在辦工時間任意消失嗎?我無處可逃。

筆者的工種是「腦力密集」型,受抗抑鬱藥的短期影響,當時的我,根本無法應付工作需求。一次兩次三次去問同事同一個問題,對方用心解答以後我還是不懂,無法交出成果卻羞於無止境地問同一個問題。上班於我來說變得越來越可怕,大部分時間我只能盯著電腦屏幕發呆,心裡自責不已,壓力越來越大。

夜不能眠,身心俱疲,早上還要逼自己起來面對那些根本完成不了的工作。不知撐了多久,心裡吶喊著「誰來結束這一切?」死念悠然而生。有時我覺得自己透不過氣來,身體也受著各種痛苦,頭痛、胃痛、全身繃緊,唯一讓我覺得好過一點的方法,就是幻想有那麼一個人,提著長矛來刺穿自己的心臟。徹夜無眠,看著黝黑的天空吐出橘黃色的光,我與自己約定,「再活一天就好。」

不知道自己撐不撐得過晚上,活不活得到明晨,每日下班之前,我必定把進度交帶好,回家以後又面對痛苦的輪迴。我努力的把支離破碎的生活拱托著,偽裝我還是完好的。直至有一日我想通了,如果我要死,那我為什麼還要拼命維持現狀?這有什麼意思?然後,我給朋友發了一個訊息,「我辭職了,即日生效。」聽了我的情況後,她由責怪轉而擔心,這時候我已經企圖自殺過好幾次了。

賦閒在家,不用經歷地獄式掙扎去逼自己上班,感覺鬆了一口氣。我用閱讀來阻斷自己的負面思緒,但是朋友更擔心我獨自留家,會助長輕生的念頭。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朋友,平時勸說的話已夠涼薄,什麼「你不要在家裡自殺,不要讓家裡成為凶宅,樓價跌了你媽不怪你,鄰居也會怪你!」(這種「勸說」方式大家不要學。)然而有一天,她問了我的英文全名以後,給我買了一張單程機票說,「你要死的話,去給我死在歐洲!」她叫我去徒步旅行,去走一條幾百公里的「朝聖之路」。

我把工作以來一點一滴存下的儲蓄都換成了歐羅帶在身上,心想,如果我要死了,那留著那些錢在銀行戶口裡又有何意義?我作了人生一次最瘋狂沒有期限不計後果的旅行,旅途上遇到很多人和事,看了南法美好的風光,又橫越西班牙走了六百多公里路,結交了很多萍水相逢卻又影響我一生的人。在徒步過程中思考,我重新反思生命中的一切,學會了原諒他人,也原諒自己。我學會了生命中很多你以為必要的東西,其實都可以捨棄,生存,其實並不是那麼難。

到了朝聖之路的終點,站在歐洲大陸西方的盡頭,懸崖邊的十級大風我仍然記得︰當狂風把我吹動,像是快要滾下山崖末入大西洋的瞬間,那種全身血液凝固的感覺。然後我驚喜地察覺,有別於生病以來「死亡」一直給我的「平靜」感覺,我終於又開始對死亡產生恐懼了!

分享這些心路歷程,是想對活在極大痛苦之中、處於生死邊緣的朋友說,你的生活之中沒有什麼不能放棄的。如果你的生活正在崩壞、變得支離破碎,與其苦撐,不如在放棄生命以前,把那些讓你痛苦不堪的都棄掉︰無論是工作、是學業、是人際關係。離開使你痛苦的源頭,你絕對有權拒絕繼續受苦,你有權決定自己面向什麼人什麼事。然後或許,去做一些瘋狂的事情,那些你想都不敢想有可能發生的事。讓生命煥然一新之後,再來決定自己要不要活下去好嗎?

歐洲大陸最西點,登山靴的金屬雕塑

Tuesday, March 8, 2016

抑鬱者言︰請勿為我加油



在大廈的天台之上,有一個女子已經翻過圍欄危站,企圖往下跳。若是她決定縱身一躍,又一生命便會隨之隕落。樓下的消防員已準備展開消防氣墊,這是一場與時間的競賽。同時間,一個中年男人踩著梯級飛奔,終於到達女子所在之處。他喘息不停,緩一口氣,對女子說的第一句是,

「請不要再加油了。」

女子訝異的回頭。他繼續說,「妳已經努力得夠久了,已經,無須再硬撐了啦。」(#1)

這是日劇《Dr.倫太郎》的第一幕場景,也是筆者的曾經,雖然沒有心理醫生倫太郎(堺雅人飾)的出場。

作為一個(曾經)多次自殺未遂的抑鬱症患者,我很希望跟不了解精神健康、情緒病和生死邊緣的人分享。世間懷抱好意的人太多,懂得同理心的人卻太少。若有一兩個人願意去理解企圖自殺者的痛苦,與之同行,便很可能挽回一條生命。為什麼堺雅人會說「請莫再加油」呢?讀者須知道,一個正常人走到需要自殺這一步之前,必定經歷了很多痛苦,承受著極大的壓力,心裡掙扎良久,才會下此決定。人皆愛惜自己的生命,或說絕大部分人都懼怕死亡;然而,當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駱駝,當一切的難,過於一個人所能承受的,他才會動死念。

而這時候,若你對這個狀態之下的人說「加油」,這或許滿足了你表達慰問的好意,但對面臨崩潰邊緣的人卻不是好事。為什麼?

第一,你否定了他一直以來的努力。這一句「加油」,隱含了其一意思是「你還不夠努力,再努力一點你就可以成功了。」

第二,你否定了他的感受。他已經忍耐夠久了,而痛苦程度已經過了臨界點,超出他所能承受的。你再讓他「努力」,等於逼他再回去面對那無可忍受的痛苦。

第三,你留他一個人獨自面對。要他去「努力」,是說他只能靠自己去努力脫離苦境,彷彿他的痛苦不關你的事。你在表達的是,他要怎麼與你無關,他的感受也與你無關,你講過這句「加油」以後已經功德完滿了。

那麼,我們可以怎麼幫助面臨崩潰邊緣,或是已經情緒崩潰的人呢?答案是「同在」。

比起「加油」、「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崩潰的人更需要的是理解和同在。他的苦境和痛苦感受,也是他的一部分,很多好心人焦急的想把對方帶離苦境,便傾向否定痛苦,把一個人跟他的感受硬生生剝離,這會讓處於苦境的人感覺更糟糕。勸說者喜歡講,「看,你的情況也沒那麼糟啊」,「你已經比好多人幸福呢」(#2),可是,這並無助於崩潰的人去渡過難關,反而讓對方覺得自己的感情需要被否定。筆者在抑鬱症最甚的時候,試過講完一個電話、掛線後便有強烈想要推開窗往下跳的感覺,終究忍住了,想的是「若我此刻自殺,電話另一方的人,可不是一生要活於內疚之中?」那時的我不懂我為何會如此難受,但現在的我大概懂得︰對方想要安慰,我卻被逼得更難受,是因為我的感受並沒有好好的得到處理。

如果你想要幫一個瀕臨崩潰的人,就請連他的痛苦和負面情緒一同全盤接受,正視他的痛苦,告訴他你就在這裡陪他面對,「I'm here for you」。唯獨如此,才是對崩潰者的救贖之途。是什麼把一個人從瀕臨自殺的邊緣救回來的?不是你幫他解決問題,不是你那充滿智慧的回應,而是人與人之間關係的緊緊結連。(#3)

我很感謝我的輔導員,和那一兩位一直陪在我身旁的好友,因為那真的很不容易。

當我一個晚上醒來七次還未看到天亮之時,我以為那個黑夜永遠看不到天亮了之際;輔導員並沒有跟其他人一樣,教我呼吸吐納,給我按摩油舒緩情緒助眠,她只是輕輕說一句「睡不著就睡不著,就接受自己失眠吧。」反而減輕了失眠於我的可怕。

當痛苦的片段有如電影一般,在腦海自動重播又重播,當情緒病實實在在的變成頭痛胃痛全身疼痛之時,我每天都跟朋友說,「我很想一死以求解脫。」而她們並沒有像別人一般,批評「自殺是自私的行為,是弱者的所為」,沒有三令五申要我承諾我不會死,沒有用「家人會傷心」作威脅;她們只是面向我的痛苦,聽我日復一日的訴說著我晚上如何失眠,白天如何勉強自己上班。她們的陪伴,叫我覺得這世上還有誰願意去懂我那不為人知的痛苦。

正是因著有如此的她們,我今天才還能躲在螢幕背後寫字,跟你分享我的一點一滴。但願看文章的你也能成為誰的同行者,留得住身邊那些痛苦得急欲往下跳的人︰擁抱對方的痛苦,就像堺雅人抱著那女子一同躍起,雙雙落在安全氣墊之上一樣。

延伸閱讀,看短片認識同理心︰Empathy vs Sympathy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9ek6f-4QprM)



(#1) 日語中的「頑張る」(がんばる/Ganbaru)可以譯作「努力」或「加油」,同義互通
(#2) 這種「安慰」手法叫做「Silver-lining」,硬要把人家的苦境扭成正向思維,詳看(#3)
(#3) 來自以上短片「Empathy vs Sympathy」

Wednesday, February 17, 2016

亟欲求變的市民,新東補選棄誰保誰?



還記得美國總統奧巴馬在2008年的競選活動中,最搶眼最常高舉的一個字就是「Change」,「改變,我們需要改變,我們能夠把希望寄托給『改變』。」

當Common sense變得不再Common之時,我們需要的是改變!
筆者去翻看了一點奧巴馬當時的演講,他所講的大略是,「在這個水深火熱的時候,我們需要改變!在核心價值被毀之際,當Common sense變得不再Common之時,我們需要的是改變!」奧巴馬的這個競選口號放諸此刻的香港恐怕也是極為適合︰香港的核心價值確實在隨流失去,簡直比極地的冰川消失得更為快,且越來越快。七警、朱經緯、胸部襲警和無窮盡的制度暴力,恐怕不需再由筆者提說吧?

像奧巴馬說的,「他們過去幾十年用同一個方式去做事,美國落至如廝田地,你還要給他們另外的四年嗎?」而今次新東補選任期,其實只有半年。亟欲為社會為議會帶來改變的人,會寧願給機會年輕人去試試。

「我支持楊岳橋,但更支持梁天琦。」
「我支持楊岳橋,但更支持梁天琦。」筆者認同林日曦這個講法。不熟悉楊岳橋的處事手法,只能憑公民黨的路線來猜想楊在未來的動向。公民黨的梁家傑,如果讀者有看過立會直播的話,他的預備工作做得很足,辯論也很到題。但是在港共政權的制度及其暴力下表現得文明,是否還有出路?如筆者舊文《消滅香港文明》中提及,堂堂正正的文明,抵不過野蠻和暴力,只有一路捱打終至被消滅之份。制度暴力大家都很清楚了,東北發展、高鐵超資、港珠澳大橋,罄竹難書,若沿用泛民的套路,能為香港帶來改變嗎?

或然率理論︰老方法的成功率極低
老方法試了三十年有多。從或然率來看,經長時期採用而沒有成功的老方法,基本的成功概率很低。就像擲骰子一般,一次擲中「六」的機會只有六分之一,但如果經多幾次嘗試,成功出現「六」的機會便會提高。反過來看,如果一件事情重覆很多次也沒有出現理想結果(expected result),那麼可以反向推斷它的基本出現概率很低很低,一定低過一次擲出六的六分之一。當然,新方法也不一定成功。但在老方法經多次嘗試不果之後,人們會傾向願意採用別的方法嘗試。

公民黨的敗筆︰湯家驊
公民黨予人的印象,其實一直在泛民的中上位置,之一敗筆就是對於湯家驊退黨的處理。聲言走第三條路的湯家驊,在更多黃營支持者眼中看,更加接近「投共」。當湯家華跟其餘公民黨人越行越遠,最後退黨,除了湯家驊的千字文斥責過梁家傑之外,並不見公民黨如何處置過叛黨的湯家驊。這或是出於公民黨一眾專業人士的厚道,但因公民黨之名而票投過湯家驊的選民,又是否全都可以再一次相信公民黨而票投楊岳橋?

棄梁保楊,還是棄楊保梁?
公民黨甚至整個民主光譜中的傳統泛民,都在提倡棄梁保楊。理由是「梁天琦勝出的機會率接近零,為何不把票投給楊岳橋?」而本土派支持者則反駁,「如果公民黨讓路,把票都集中投給梁天琦,那梁天琦就會嬴啊!」筆者如今看上去的情況是各不相讓,但是有一點很重要的是,較為激進的本土派支持者,從雨傘革命一直到如今經歷過這麼多,是必定不願意再作出所謂的含淚投票。相反,較為溫和的公民黨又是否會有氣度讓路呢?筆者不敢奢想太多。

筆者的預想是,雙方支持者各執己見的機會比較大,含淚配票的情況不大會出現。

魚蛋革命/旺角騷亂後的「意外收獲」
有人懷疑年初一晚發生於旺角的事件,是本民前(本土民主前線)刻意搞事來為梁天琦爭取政治籌碼。筆者則認為不可能,因為當晚情勢急轉直下的契機是「警員開槍」事件,由學民思潮在其後選擇退場便可見一斑。而本民前又怎能預計到警員開槍呢?又如何控制人群在「警員隨時會射殺市民」的恐懼下堅持抵抗?筆者在2015的農曆新年期間,也同樣到過朗豪坊的新年夜市,本民前在當時已經派員作「人潮管制」等等幫助,可見本民前認真視「保護小販」為一項政績。

縱使旺角衝突非由本民前刻意策劃,但他們在事件後,於一片譴責和咒罵聲之中,卻又多贏了一些支持。當然一些傳統的泛民支持者還是對其恨之入骨,筆者有認識十多年的黃營朋友跟我說,「他們(本民前)知不知自己害死幾多人?」她覺得她仍是社會大多數。筆者卻在一個溫和民主派的朋友聚會中得知,十人之中有九人不抗拒本民前,不會選擇去譴責本土派示威者。從前本土派被邊緣化,如今卻越見得到支持或認受。

初二之後,除了使部分溫和民主派市民對「雞蛋」一方顯出同情外,原來的支持者亦更見死忠,可說與本民前成了命運共同體。發言人黃台仰留下了「寧為玉碎」的發言後失蹤,更將支持者的悲壯情緒推向另一高峰。隨著面書大戶「墳場新聞」墳總青永屍全力投入為梁天琦造勢,面書上的「票投六號」的呼籲有如雨後春筍,制圖的制圖,寫字的寫字,獻計的獻計,也有不少義工幫忙為選舉宣傳單張貼地址標籤。在選舉事務處拒絕為梁天琦投寄單張後,更有人發起投遞協助。

本民前雖然資源緊拙,但作為一個候選人,動員力恐怕是前所未見的。有若健吾所提醒,民調資料已變舊而過時。尤見本土派支持者日增,筆者認為如今真正的民意走向,要到新東補選投票後才能知曉。

筆者意見︰不再「含投」又如何?
一位在社運界遊走多年的素人告訴我,「新東這個選區,一直是民主派的票倉。」如今很多人,無論是本土派或傳統泛民支持者,或講笑或認真地,都希望對方含淚改投自己的支持者。梁家傑甚至祭出「守護議事規則」為由勸說,然而,新規則通過了又如何?在筆者眼中,這個城市差不多已成一盤死局,若不破舊立新,只能迎接慢性死亡。若要破舊,則必定是一個痛苦無比的過程,個人認為,這個過程越短越好。

不少人說初一晚他們看見了希望,或許是經已看見了盡頭之故。除舊,才能有新,才能有改變。改變,可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出現,甚至這次的勝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不能再「含投」,必須展露真正的民意,香港才會打破眼前死局。一直以來的含投,其實窒礙了民主進程,你的選票讓傳統泛民以為他們一直受到廣泛認受,得到選民支持,長久下去他們只會保持不變。

讓你真正支持的那一方透過選舉結果獲得你的授權去代表你吧!

(新東補選於2月28日進行,候選人分別為:劉志成、黃成智、周浩鼎、梁思豪、方國珊、梁天琦、楊岳橋)

Tuesday, February 9, 2016

你稱他們作暴徒,但我想說的是…



一夜無眠,是的,我昨晚在旺角街頭。無論主流傳媒怎麼說是暴徒是暴亂,你若願意看下去,現在就讓一個平凡弱女子道出我親眼所見之事。

凌晨將近天亮的時候,我和我的急救(FA, First Aid)朋友在麥花臣球場接到負責的第一個傷者。他頭破血流,滿嘴滿臉都是不斷噴出來的鮮血,面容經已難以辨識,傷得那麼重,相比起主流傳媒上看到的「警察受傷」,根本是天壤之別。有人喊著保護傷者不要讓人拍照,而為了確認他意識正常,自發急救人員問︰

「你知道自己身在哪裡嗎?」旺角。
「你有沒有任何頭暈的跡象?」沒有。

我們嘗試蓋上敷料、為他按壓頭部止血,卻是徒勞無功,鮮血還是從他的頭頂不斷汩汩流出,再把他的圍巾染得一片血紅。血流如注,失血清況嚴重,以致幾位急救兄弟的衣衫都沾上了傷者溫熱的鮮血,一切有如戰爭電影一般的超現實畫面,如今卻在我們眼前,這是旺角,這是香港。FA朋友說︰「不好了,血止不住,他一定得去醫院。」傷者一言不發,半句沒有喊痛。我們又為他再鋪上多一些敷料,草草用紗布包著,由兩個兄弟一人一邊架起他的身體前行,離開戰線後方的臨時急救處向醫院出發。路走了沒幾步,血很快又滲過了敷料和紗布,這些草草包紮從傷者的頭上脫落。FA兄弟大喊,「有無M巾啊?」衛生巾是應用急救中的萬能敷料,吸水(吸血)能力最強又不會黏著傷口的物料。

此時路邊有位老伯拿來一張椅子想讓傷者休息,我們卻說︰「不行,他一定得去醫院!」只把衛生巾隨便貼在他頭上,兩個弟兄又架起傷者繼續前行。擔心他會失去意識,我們邊急步邊問,「有覺得頭暈嗎?」傷者只能輕輕點頭示意作回應。平日不遠的距離如今就似萬丈遠,然後我們終於到達了急症室。醫院員工見如此傷勢,先急急讓傷者坐上輪椅,其後又轉到輪床上。即便傷者躺下來,他手中用來掩著口鼻的紙巾在短短時間內已滲滿了他的鮮血;我向他再遞上兩張紙巾,這是我僅餘能為他做的一件最微小的事。陪他辦理入院手續後,我們對他說抱歉,因為無法再繼續陪他了。他忍痛的一聲道謝,聽得我十分心痛。然而,我們必須回到現場去繼續救助其他傷患。

我們沒有問過傷者是如何受的傷,但就整晚觀察所得,示威者為了保持與警方的距離,只能夠扔水樽扔磚頭和生火作路障以求自保。警員配備精良,擁有長至地面可以遮擋整個人的方盾,又手執警棍,向示威者步步進逼,作埋身肉搏的話,示威者只有捱打的份。一旦示威者被警察抓住,便會被制服在地,先被警棍無情地打至頭破血流,再行押回警署。

與FA朋友昨晚在路邊巧遇,我和這位醫護專業、還在唸大學的弟弟相識在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一日,雨傘革命期間添馬公園內所謂的「升級行動」,身份同樣是自發急救人員。我問他記不記得,我們在寒風中瑟縮了一晚,看著上前線的少男少女被抬回來,頭破血流,滿身中了胡椒噴霧而顯得通紅。有些傷勢較輕的人用生理鹽水沖一沖又再回到前方支援。雖然急救人員理論上是中立的,但也為他們的傷勢咬牙,深知道他們再上前的話,還不是只有捱打一途?

但昨晚是不同的是,示威者被趕到窮途末路時,終於出手反擊。

我的內心很矛盾,既不願見有人受傷,也不願見示威者白白捱打。說起來,抗爭的訴求過份嗎?只不過是希望一眾小販這幾天能夠營業,大家能在新年期間一如往年的光顧香港特式的新年小販,享受傳統氣氛。自筆者有記憶以來,新年小販每年都存在,雖不合法,有關方面卻一直對這個傳統抱持極容忍取態,多年一直相安無事。我還記得我在自己所住的社區舊墟,無牌小販滿街叫賣而有關方面不會予以阻止,這是一個潛藏的共識。

筆者凌晨一點多到達朗豪夜市,還見到雞蛋仔、串燒和臭豆腐的攤檔,未幾,警方封鎖現場,不許人再越過防線,那些有火高溫的攤檔經已撤離。警方的技倆是眾所周知的,先把群眾圍困,警員會一字排開,以長盾作掩護,再施以警棍和胡椒噴霧。筆者從面向朗豪坊的旺角站E出口遠遠觀看,只見持長盾的警員向前一直推進,並有移動高台或作指揮或作噴灑胡椒水劑之用,不消一刻便把人潮強行掃出砵蘭街。只不過是個夜市,只不過想吃個宵夜,甚至不是什麼政治或社運,警方有什麼必要出動到如此程度的暴力去對待人群呢?

有途人在警方防線以外一路指罵,譴責開槍行為,我和同行朋友這才從得知警員開槍的消息,深感難以置信。有目擊者則向筆者表示清楚聽到槍聲就在自己身旁響起,他剛從事發地點跑過來。群眾被趕至惠豐中心十字路口,只有數十名示威者與警方僵持,彌敦道的交通全面受阻。彌敦道之上,示威者面對不斷增援的警力,那個一字排開的陣式是準備攻擊了,有少女面向行人路上圍觀的人潮叫道,「出嚟啦,佢哋開槍喇,我哋就死架喇!」但群眾依然圍觀。最初有示威者扔出零星的水樽,後來演變成比較大規模地扔水樽,有效地拉遠與警員的距離。然而,身上的水樽扔出之後,示威者再無可用之物,被警方逼入山東街。

我與同伴繞路至西洋菜街,見有少男少女在撬地磚,供前方投擲之用。有男生用哽咽的聲音哀求人群加入製磚行列,「拜託你哋啦!一齊幫手啦!」我其實很明白,前方的人打生打死,面對的是持盾、持警棍、持槍兼毫無憐憫之心的「人」,不以長距離攻擊作防守的話必死無疑;但我還是過不了心中的坎去製磚,加上救援人員的身份理應中立,我們應該做的是四處巡邏救助傷者。夜涼,看著衣著單薄的毛衣窄身褲少女落力造磚,心裡著實難過。

然後西洋菜街幾個路口開始有人升火,燃燒垃圾雜物,望能拖延警方攻勢。

追追逐逐幾個小時,陣地移至麥花臣球場附近。群眾照樣升火,一個水彈赫然從天而降,是附近樓宇的住戶。除了少數人有幾句罵聲之外,其他人在意的都是火勢有沒有過大,有沒有蔓延的危機。

昨夜整件事是警方首先採取不對等與過份暴力,警方在鬧市和人群中違反規條向天開槍,又用槍指嚇市民。示威者只能如此自保,然後他們被主流媒體塑造為「暴徒」。他們原本可以造成更大的破壞,但他們沒有。難道示威者就理應捱打嗎?他們舉起雙手吃警棍、吃胡椒、甚至催淚彈頭破血流,在公職人員濫用暴力之下受傷就是該當?

昨晚,我看見絕望的人群,老中青皆有,少男少女佔多。而筆者深信,港共政權不會回頭,其手下的警隊濫用暴力的情況只會越來越令人咋舌;今次出槍,輿論和大眾還一味向警方傾側,再過沒多久便會死人了。警隊暴力升級,抗爭者的絕望也會逼使他們以性命作注碼來升級行動,這是無人能力挽的洪流,這個城市和城內的人都得順流而下。

We have reached the point of no return,沒有回頭路了。

Sunday, February 7, 2016

輕小說︰三度音程的距離



我與他,相識在夏慤道天橋。

初見時,他背著一把結他,面前有個咪架,腳邊是個小小的amp(擴音器),amp前放著一個自製的小牌子,寫著「以歌聲為港人加油,支持請like這個Page」。我用手機掃向2D barcode,按下了讚。論歌藝他不是最出色的一個,但我愛他唱歌時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能量。長得不算帥,但眯起的雙眼,吐出每個字時咧嘴而笑的模樣,仿佛每一個毛孔都洩露他對音樂的熱情。很好,我喜歡。

雨傘革命過了,我們沒有爭取到什麼。他也沒有紅,沒有得到哪一個知名歌星的青睞,繼續在街頭默默無聞的唱,偶爾受商場的邀請去唱現場,他還是他。

「Hey,我打算玩Acapella(無伴奏),你來幫我唱Alto(女低音)好嗎?」手機彈出他興高彩烈的邀請,我們現在是面書朋友。「但是我只唱過choir,可以嗎?」我心裡竊喜他怎麼會選上我,但又有點猶豫,怕會讓他失望。

第一次練習在他的家,土瓜灣舊樓的一個單位。四女三男組成的無伴奏樂團,嬌滴滴的女生負責女高音Soprano,女中音Mezzo-Soprano是個高挑的女孩子,女低音Alto由我來,最後一位女生反串Tenor(男高音)。四眼小弟弟負責Beatbox打拍子,Bass男低音是個可愛的胖子,邀我來的他則負責主音。

「你家好大哦,一個人住太浪費了吧?」女高音以嬌滴滴的聲線問。他說家人都移民了,只他一個人選擇留港生活。

初次夾無伴奏,六個聲部要合起來殊不簡單。所謂無伴奏,顧名思義就是不用樂器,只靠人聲來演繹一首樂曲。他唱do我唱mi另一個女生唱so,合起來就是一個三和弦。沒有了樂器作絕對標準,音感尤其重要,如果三人之中哪一個走音了,聲音就合不起來,聽起來便會不舒服不自然。何況現在是六個音合起來而不是三個,難度自然更高。

「等等,走音了,從B段再來過。」他舉起手發號施令,認真的表情很是吸引。環顧其餘四個女生,另外兩個都流露出痴迷的目光,包括嬌滴滴女高音。我想,他該不會把後援會都叫來了吧?

他在面書開了個群組以便聯絡,但我和他還是三不五時會私下聊天。好吧,我承認,九成都是我主動打開話題的︰我們從最熟悉的音樂談起,談到他的生活,我的生活,我們從陌路人,成為網友,再變成朋友,這種緣份很奇妙。雖然不時常見面,但我知道他這一刻在做什麼、在哪裡,就會覺得莫名的安心。

我不知道這種算不算背叛,但在我意識到自己太在意主音時,那交往多年,最近一直喊著「不結婚便分手」的男朋友,應該說是前男友,看我與另一個男人訊息頻繁,終於決定放棄我而正式提出分手。我也樂得耳根清靜,總算鬆了一口氣。

有時候我會想,主音是不是為了他的無伴奏組合才應酬我這個無趣的人,我和他之間,會不會只是「業務關係」?他得知這個想法以後,似乎有點生氣,說他真的把我當朋友,「傻瓜,你要怎麼才能相信我呢?」這種仿如情人間的絮語,叫人想入非非。

然而,我和他之間,就像是主音跟和音之間必須保持的三度音程距離,像do跟mi、re跟fa一樣,我向前進一步,他往後退一步,有時我想要退,他又將我一把拉住。旋律一路行進,卻一直保持著三度音程的距離,若是想要突破,只會讓樂曲變得不和諧,兩個音合不起來。

約他,他說忙,要寫譜,要編曲。其實誰不忙呢?只是我願意給他時間,他卻不願多花時間在我身上,這是我懂的,可我們之間每天的閒聊依然繼續。

一直的聊天,我不知自己究竟能從這種關係中得到什麼,而我們之間又算什麼?放棄了交往多年的男友,好友都說我傻,我卻不太介意,那些都已成過去了,一旦過去就不必回頭,我不後悔。我只是覺得很累,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如跑馬燈般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每一天讓我不得不花很多精神去思考,去猜想他究竟有沒有半點在意過我?那些他對我說過「你很重要」之類的說話,究竟是針對唱歌而言,還是針對我這個人而言?除了睡覺之外,其餘時間都失心瘋似的一直盯著手機看,生怕錯過了他任何一個訊息,連老闆也開口罵過,「少玩一點手機,專心工作好不好?」猜心的累,繃緊的神經,還有一切的不確定,都讓人覺得很氣餒。

相反的,樂團的練習卻是漸入佳境。整首無伴奏樂曲夾過好幾次,終於稍微像樣。上次練習已是三星期前,我有點渴望見到他。手機彈出來的訊息卻是,「抱歉這週六的練習取消。」他說他得肺炎了,暫時不跟大家見面比較好,免得傳染。

關閉群組訊息,按下熟悉的頭像打字,「難怪你說你最近咳嗽得厲害,看醫生了沒?」他的回覆是一張照片,顏色艷麗的一顆顆藥丸。他說他之前高燒三十九度,最近三天都獨自在家,沒怎麼吃東西。

這次我決定,挑戰三度音程,尋求一個突破。

做了一道配粥的小菜,煮了白粥,去慰勞這個平日把自己累得像條狗,又剛與病魔惡戰過的主音大人。我想了又想,開場白該怎麼說,「我把東西放下便得走了。」這樣去掩蓋害羞,又會否顯得太冷淡?

在土瓜灣一棟大廈老舊的鐵閘前,我看見一個眼熟的身影。嬌滴滴女高音,手上拿的像是外賣的粥;她瞄一瞄我手上拎著食物的袋子,臉色一沉。瞬間的靜默,我們眼睛對上,四目交投,相視而苦笑。

然後兩個女生到了附近的公園,在長椅坐下。她拿出她的手機,我拿出我的。屏幕上顯示的照片是一樣的,連那句「三天沒有好好吃過飯」的一整段文字也都一字不漏的相同,傳過來的時間也分毫不差。

本以為私密個人一對一的訊息,原來是廣播訊息啊?

我們聊了很多,我跟他的,他跟她的。他對音樂的熱情無可否定,他有才華也是事實。但他懂不懂感情呢?知不知道這樣很傷人呢?究竟他有心抑或無意?我只覺得心寒。

在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他在線上,我瞪著訊息良久,然後只傳了兩個字「保重」。

他難得秒回,「最近天涼,記得多穿衣服」句尾如常附有emoji。手機的這一下震動突然變得可怕,我隔了一陣子才能壓住噁心感,回一句︰

「Soprano和Alto感謝你給我們上了一課。」

隨即將他的頭像拉到屏幕下方中央,一把丟進垃圾桶。

放下手機,重拾自己,這是我的決定。

Tuesday, January 26, 2016

閱讀丹麥女孩的渴望

渴望,可以出於一個眼神,一個觸碰,一個神態,甚或只是一句說話。它是從心靈深處發出的一種呼喚,它會揪緊你的心頭,又會變成一股直衝頭蓋骨的能量,把那個用意識運行的你大嚇一跳︰原來在我裡面,存著這麼深的渴望。

無論你承認不承認,一旦起心動念,「念」生出來就已經存在。你可以選擇抑壓、可以不回應、可以等它自然的退減,或是你去追趕它擁抱它,把它一勁擁入懷裡,順性而為。有時候你不確定自己的心,不確定別人的意,或是你害怕去冒險;有時候你努力去抵抗它,因為你知道一旦順從它,你或你們便會墮落於萬劫不復的深坑。

但誰又應該為單純的渴望而受責備呢?

我在讀《丹麥女孩》,史上第一位變性人的故事。

主角作為小有名氣的丹麥畫家,同時也是一位已婚男性。從一次姻緣際會穿上女服之後,身體內不知名的某一部份甦醒過來,名喚「莉莉(Lili)」。故事一路走來,從易服的羞恥感,到莉莉擁有獨立的自由意志,再到主角的自我否定。書中淺淺淡淡的敍事風格,讓讀者陪著主角隨他的心路歷程而行,不會覺得莉莉親吻男性有一分一毫的噁心,最少我不會;反而會為著莉莉站在鏡前審視自己的裸體而哀傷,同哀她的軀體不是女性。

有一幕讓我特別印象深刻,寫主角在巴黎的風月場所。

拉下一片百葉簾,透過暗房髒污的玻璃,男客都定睛在舞孃扭動著、一絲不掛的身體。看客的鼻尖和著汗滴貼在玻璃上,那是赤裸的欲望。唯獨主角不一樣,她碰碰自己的胯下,哀傷地渴望自己是那承受恩澤的女體。

暗房的另一面,是主角不敢碰卻最終解禁的一扇窗,窗前舞動的是熱血賁張的祼男。在擺動的男體身後,主角對上另一雙帶笑的眼睛,屬於另一間暗房的看客。他徐徐解下自己的衣衫,渴望莉莉的身體被男人注視。表演結束,一刻寂靜,理智回籠,主角正為自己的行為懊悔;這一刻暗房外響起叩門聲,男人說,「是我。」二人相遇,正要掉進欲望狂濤之際,暴怒的老闆娘殺出來阻止,直把二人轟出去,口中唸的是「我知道你們在幹什麼!」

人真的很奇怪,為何坦然接受某一種的欲望,卻全盤否定另一些欲望呢?就像那個妓院老闆娘,她大門敞開來做生意,賣的就是男人對女人的渴望,或是老年男性對自己消逝減退的性能力的想象。然而,當跨過了某一條線,到了兩具男性軀體的接觸時,這種渴望就變得無法接受了。如果能跟老闆娘對談,她會給出一個什麼原因呢?是道德?是禮教?是社會潛規則?殊不知這些東西隨時代而改變,隨風俗而不同?那條無形的線究竟又是什麼?

真實中的莉莉,殁於1931年。如今世上部分地方對於同性戀或跨性別,已經沒有那麼嚴苛。但是「我知道你們在幹什麼!」的嫌惡之聲言尤在耳,還有很多人在不斷為別人設下滿是荆棘的藩籬。誰能告訴我那條線在哪裡,誰又能確切為它下一個定義?

Thursday, January 21, 2016

感情。失敗者言

世界上,尤其是網絡世界上不斷有好多兩性專家教你,什麼是愛情、什麼不是,哪一種人、哪一種情你不應該留戀,怎樣的人才真正對你好。有一陣子看了許多,希望從中找到一個答案。可是,費了多少時間才發現,世事千迴百轉,又哪是短短幾句話就能一概而論的呢。

有「專家」說,一個男孩不斷的約你單獨出去,就是喜歡你了。但「喜歡你」只不過是其中一種可能性,卻不是唯一一種可能性。他可能只是需要幫忙,需要陪伴,需要聆聽,甚或可能只是寂寞。可能因你的有求必應、隨傳隨到和兩脇插刀,他把你當成好兄弟;比任何人都見得多,卻不帶半點情意。

正正是這個男孩,他為我擔心,他說「你太不會保護自己了」。

是的,我很容易拋個身出去。只要感覺對了,我很快會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事自己的過去都和盤托出。只要我喜歡你,我願意勞心勞力的為你做很多事情,你會收到我一句沒頭沒腦隨興捎來的訊息。我能為你做的,甚至有些事情不是我百分百願意,或多或少傷害了自己。我不是裝偉大或沉醉於自我犧牲,只是你的快樂對我來說是重要的,我只是將你的快樂擺在很高的priority而已。

以上講的喜歡是廣義的喜歡,適用於對象,也適用於朋友。

或許正因我這種把關係抓得緊緊的習性,距離較遠的朋友都喜歡我,但我親手毀掉的往往是自己最在意的關係。有如地球與太陽之間的距離,叫人覺得火球是溫暖和煦的,但一旦靠太近就很容易被幾千度的高溫燒得焦頭爛額。

好友說,這叫「情執」。對於感情太執著,對於已矣之人,無論是生離或死別都很難放手。她信佛,她說「你這種情執應該不止一世,而是累世的習性了,你再不努力擺脫,你就算死了,下一世還是會一直受苦下去的。」我不太懂佛學,只覺得這些描述浪漫得來又帶點可怕。

精神科醫生則說,這種寧死也放不掉一段關係的,叫做Adjustment Disorder。網上查看,說是抑鬱症的一個旁枝,十幾歲少年少女最易病發。我已經離開了年少有一段日子,難怪醫生說,「通常成長期有缺憾的人也會這樣,因為你的某一方面停留在那個年齡了。」

然而,如果我是不正常的,那麼在感情裡誰又是正常的呢?誰又能夠為正常下一個定義?就算會受傷,我還是會真情真意去對待每一個我喜歡上的人,不會計算自己的付出會否令自己處於關係的下風位。

對於沒有好感的人,我保持的距離也是很明顯的。就像Mr Darcy的「My good opinion once lost, is lost forever」,再百般討好,也像好友所言,「有若小狗啣回來死老鼠」一樣嘔心。我不屑做女神,也不收兵;既沒有八面玲瓏的天份,也不享受被供奉。

就算我是「失敗者」,但這就是我有意識下的決擇。我不為將就而將就,我就是我。就算受再多的傷,我還是我。

Wednesday, January 13, 2016

聖雅各之路 - (51) 若失

DAY 34: Fonfria -> Sarria (30km)

烏雲散盡,天朗氣清。

出發沒多久,在路上的小鎮遇到Celine。她坐在路邊的小店喝咖啡,著我也坐下。她的話題不知不覺的繞到Ryan身上,誠懇地告訴我她喜歡他,問我有沒有覺得他很帥,說她坐在路邊也是想等他經過。我就是愛西方女子的坦蕩蕩不做作,敢愛敢恨哪。

Celine從第一天起就跟Ryan一起走,他們的同伴大概有七八個,慢慢大家因為步速不同就走散了。最近我翻看照片才知道,後來成為好友的法國女生Celine,深宵夜話的南非白人Ryan,說話十分可愛常常很嗨的德國女生Monika,和那個陪我一起邊暢飲紅酒邊走路、送我超好穿襪子解決我腳底水泡之苦的德國女生,都是從這一組出來的。

這幾位朋友都十分得我歡心,果然磁場相近的人,就會自然的靠近,聽說這叫吸引力法則啊。這又算是一種在Camino之上特有文化

從一開始在SJPP出發時,朝聖客就會找到他們的旅伴同行,通常一組起碼會有六七八個人,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歐洲人、亞洲人、美國人、澳洲人(例外的韓國人通常自成一國)。這些同伴就算在路上不一起走,也會跟同伴約定那一天在目的地碰面,然後一起住一起吃喝聊天。像我這種一開始自己獨行的人,反倒比較不常見。除非像我的台灣朋友,男女朋友兩個人來走,就沒有別人介入的空間。

我把前一夜的深宵夜話也大概告訴了Celine,但略去了關於Ryan隱私的部分。她的表情並沒有流露不悅,反而很高興又知道他多一點事情,只覺得他的人很好。或許我把我的心思和感覺隱藏的不錯,又或許她覺得她的王子配受眾女的喜愛吧?

前行的路有兩條,一邊多繞一點路但可以看到古跡,一邊直往下一站Sarria。Celine問我想要怎麼走,我說古跡一路上已經看夠多了,我就直往Sarria吧,她卻說她想要繞去看古跡。

最終我們並沒有等到小王子,離開咖啡店,擁抱然後告別。

又變成一個人走的路,宛如人生一般的朝聖之路。沒有辦法硬去留住你身邊的人,大家各有自己的路要走。只有你一身孤寂能陪你繼續走下去。

我已經不怕寂寞了,其實我完全不寂寞。獨自走有獨自走的好處,一天一天的活在世途之中,你有多少時間真去投放精神、自主地注目這世上的風光?群山環抱,綠樹成蔭,在冬日暖陽的恩惠之下,看牛在山間吃草自得其樂。在生命中,牛又比人過得更為逍遙。


我一直輕鬆走看景色,直到遇見一道熟悉的身影。Celine恐怕要失望了,小王子挑的是這邊的路。

經過深宵夜話之後的重遇,我有點小尷尬。經過一輪沉默,在我專心努力追趕他的步速之時,他開口了。我忘了他問我的什麼問題,大概是關於我憂鬱症的狀況,他說,「我看你現在也已經好很多了吧?都能走這麼遠的路了。」

我突然火上心頭,嚷著「沒有!」穿著登山鞋的腳,用力戳進腳下的泥土,說「我隨時都可以停下來死掉,現在!這.一.刻!我完全不想走!」

生氣的原因其實也不好解釋。最近網路上有「一句話惹毛什麼種類的人」話題,憂鬱症病人的爆點大概特別多,例如這句︰「你開心點,看開點吧!」身為情緒病人,一覺得被逼就會比普通人更難過。這種自以為是的「你現在看上去很好」的說法,也是對病情的一種否定。

首先,情緒病它是一種病,而不是一般的情緒,不能說收就收、說放就放。腦袋裡的某些開關壞掉(化學物失衡),所以情緒一來時有如洪水缺堤般洶湧,自己想收回去也控制不了。

其次是,情緒病人的承受能力比平常人來得小。聽到不合意的話,遇上不順心的事,人一般都會有一個能忍耐的程度,身為病人的我能忍耐的程度比他人小,或是說,這些刺激在我內心更易引起軒然大波。一般人被說兩句,大多轉身就忘,但是我會像掉進一個洞裡,不斷的思考這句話的意思,覺得別人對我不懷好意等等。而思緒這東西,你既抓不住,也不大能自由控制。所以情緒病人被一句激怒的機會,比常人來得多。

還好對方同是情緒病人,不然我一定覺得他什麼都不懂而在說風涼話。

說回那一天的當下,突然發飊的我,竟然要一個萍水相逢的人來哄,想起來真有點不堪。不過朝聖之路就是這樣,你離開你的家,到十萬八千里外與陌生人一起生活。你們走在一起,睡在隔壁,洗漱吃喝都是共同的,把自己最隱私和最脆弱的一面顯露在別人面前。你可能只認識他幾天,他既「入侵」了你的生活,突然而來的親密感叫你把他視為最親近和可信任的人。

待我情緒稍為平伏,我們又再起程。如上篇所提到,他告訴了我很多關於他家裡的事。比如說,他母親是自殺身亡的,這對Ryan造成很大的創傷;他感情很好的表哥也多次自殺未遂,他是有這個家族歷史背景的,然而,他決不容許自己走上同一條路。就算有憂鬱症,他也不想讓自己就此消沉,他要努力從最低點走出去,而這種不否認和直接面對正是情緒病人好轉的關鍵,「只要你願意,你就能好轉。」這是我一個從事輔導工作多年的朋友告訴我的,再由我的經驗所證實。

我們又談到感情,他的、我的。他有一位交往很久的女朋友,她希望經結婚而他不想,在拉鋸之間Ryan發現自己其實很自私,他完全明白女友的需要,但婚卻無法就這樣結下去。他從女友身邊逃開,逃出來環遊世界,Camino已經不知是他的第幾站,他說接下來大概要去南美。在無間斷的旅程中,他還未找到答案,幾天前收到女友捎來的訊息說還在等他,而他連說一句分手的勇氣也沒有。他說,「我是自私的。」

人,每個都是獨立個體,要了解彼此大概很難吧。

我既覺得Ryan的糾結點難以理解,他也覺得我很不可思異。明明愛得死去活來,卻把他從自己身邊推開;認為只要他能幸福的活下去就夠了,甚至願意結束自己的生命,來為無解的問題給出一個﹙自以為﹚解結的方法。輔導員告訴我,我是因為一直漠視自己的需要,所以才會不斷活得痛苦,直到內心那個微小而真實的我反撲得厲害,導致我有極大的自毀傾向,需要不被滿足的我恨死了那個不斷自我壓抑的我。她說我對自己太不人道,Ryan大概也這麼覺得,所以才有那句「your problem is too "not" selfish」。

我們在孤寂的途上彷彿成了世上最親近的人,我甚至很主動的要把所剩無幾的水分給他喝。在休息站他跟別人侃侃而談他的生意上的鴻圖大略,又請身邊的我喝了一瓶汽水,然而到了將近進城到達是日目的地之際,他禮貌地婉拒與我繼續同行。從綠樹林蔭走到石屎森林,我得著了一段寶貴的情誼,又瞬即失去了這段彼此坦誠相對的關係。沒有什麼來得及留住,沒有什麼能夠抵禦變化。

獨留我一個人在回歸城市的陌生感覺中迷失。


Tuesday, January 12, 2016

同熱愛香港地,會唔會肉麻左啲?


我心諗,「同熱愛香港地,會唔會肉麻左啲?」同熱愛這片土地,愁或喜生與死,也是香港地︰車廂中播著是Puppy Love男友最愛的LMF rap歌。

九七剛過了無幾多年,我們都還在讀書。我不懂為什麼男友喜愛LMF,好多粗口,Rap多過唱,突然間又有首肉麻歌「香港地」。說什麼愛香港,土地有什麼可愛的?這只不過是七百萬人逼埋一齊居住的一個地方,「香港」也只不過是ICQ random chat時報出來的一個標籤、一個位置。

不過CD是他的,車是他爸的,軚盤在他手中,我也沒有什麼好抗議的—我對香港沒有愛也沒有恨,正如對LMF的這首歌一樣。

十幾年過去,puppy love一早跟別人結婚,幸福得肥腫難分。想不到一晚之間這首歌又hit起來,Facebook上面有人話感動到喊。

【香港地】這首歌竟有強烈的前瞻性。如今講「愛香港」、「同熱愛這片土地」不再肉麻,而是感觸。為什麼?因為我們一向習以為常的那個生活環境快要消失了,而犯賤的人只會對即將逝去的人事物懂得珍惜,這是香港地。

犯賤的人,也包括了我自己。那個曾經覺得「同熱愛這片土地」好鬼肉麻的我,在那個暗夜,在硝煙中,站在街頭,竟然覺得為了這個香港地,我可以死,死而無悔。

見過種種歪謬,經歷被打,如今聽著I rap the police, I rap the government的身體不自覺地與MC仁一同膊動。

如果Facebook上面這許許多多的人,也跟我有著同一種膊動,那麼我們有什麼理由會輸?但究竟我們是真的這麼熱愛這片土地,決定與她同生共死,還是我們只是嘴上說說?距離香港壞得無可再壞的日子大概不遠了,那一天我們會選擇收拾細軟執起另一本護照逃生,還是「大家一句到尾,由自己,生與死,也在香港地」?

「不怕死」的力量是很大的。若我們真能與香港同生共死,那麼我們有什麼理由會輸?他們捉了一個李波,我們或許一時三刻無法把他救回來,但香港還有千千萬萬個李波;他們搞倒了一間書店,我們接手繼續做,又或者再開另一間。

「真港仔」有這樣打不死的勇氣嗎?抑或「同熱愛這片土地」只不過是又一句羸取掌聲的slogan?「We are Hong Kong」只能是興高彩烈時的一句soundbite?

Will you not disappoint me?真.港人。